第56章 056王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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店裏的姑娘隔著門看著曲如雲, 看著門外指指點點的百姓，哽咽出聲，“我想像她一樣強。”
被爹娘賣進青樓三年, 她從來沒像個人一樣活著。
誰都可以作踐她, 欺辱她。就連爹娘也嫌她臟, 知曉她已離開青樓都不認她，不讓她進門。
這些男人也不放過她，見不得她正正當當做人。
“可以，鋪子關門後回衙門學認字外, 再學怎麽殺人打架。”元錦點了下頭，看向另外兩個姑娘，“你們呢？”
這家糕點鋪做的糕點，不說是這城裏獨一份，味道也絕對勝過大多數的糕點鋪子水平。
方子和做法是她寫的，她教的。
出的成品她嘗過，味道確實比外面賣的好吃，也符合這兒的百姓的口味。生意好不起來，沒有別的原因, 只因她們都是從青樓裏出來的, 被人嫌臟。
“我們也要變強。”躲在櫃臺後面的兩個姑娘縮著肩膀走出來, 頭都不敢擡, “我們想堂堂正正做人。”
“擡起頭來說話。”元錦放柔嗓音, 鼓勵道，“他們的看法不重要，進青樓不是你們自願的，錯的不是你們。”
兩個姑娘慢慢擡起頭看她，眼淚不住往下淌。
“哭沒用, 想要不被人欺得拳頭硬，有腦子。”元錦擡手指向被曲如雲踩在地上的男人，輕描淡寫的語氣，“敢出去打他，罵他嗎？”
她們總要經歷這樣的非議和詆毀，自己不去爭，不會有人給她們出頭。
突然之間不用在青樓裏賣笑賣身，她們適應不過來情有可原。
她在這裏她們都不敢出面為自己正名，說明她們不適合做拋頭露面的工作，回頭再給她們換別的。
“我敢。”被男人調戲的姑娘一咬牙，先走了出去。
鋪子外圍著一大圈的百姓看熱鬧，見有人出來，不住指指點點。
“這麽臟怎麽好意思開糕點鋪？我可不敢買，誰知道有沒有什麽臟病。”
“我也不敢買，離了青樓也還是妓子，這一天不知多少男人往這過，就為了看這幾個下賤的賤蹄子。”
“要是換了我，早一頭撞死了，丟人。”
“丟人？”從鋪子裏出去的姑娘看著說話的大嬸，臉上浮起譏笑，“是我自己進的青樓嗎？不是！我是被爹娘給賣了，二兩銀子賣了死契！我不想做好人嗎，爹娘沒給我機會！”
“這位大嬸，你的確應該撞死。”曲如雲冷笑插話，“你小女兒賣給青樓得銀三兩，後來她被青樓龜公打死，你嫌她臟連收屍都不願意。你拿著她賣身的錢花時，怎麽就沒嫌臟呢。”
人群靜了靜。
被點名的大嬸又羞又怒，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，“她就是臟，被多少男人睡過了，你能說她幹凈！”
“她臟難道不是因為你養不起，把她給賣了嗎！”曲如雲勃然大怒，“她是人，是你親生的女兒，被你賣了還落不到一句好，你還是人嗎。”
“家裏六口人，一頓飯只有一把攙著麥麩的米，一天只能吃一頓。弟弟生了病沒錢抓藥，爹娘把我賣進青樓，我想跟他們過苦日子，想和你們一樣做個人，可爹娘不讓。”姑娘挺起胸膛，用力擦去臉上的淚水，“我現在好容易從那個火坑裏出來，你們還不讓我做人，你們憑什麽？”
四周無人出聲。
留在城內不走的，多是吃不起飯養不起孩子的窮人，賣兒賣女司空見慣。
“我們也想做人，是這世道逼得我們做不了人。現在青樓沒了，你們又逼著不讓我們做人，你們憑什麽？拿著賣兒賣女的銀子過活，你們又哪裏算得上是人！”屋裏的兩個姑娘一起出去，和先前的姑娘站在一塊，抱成一團。
“你們幾個也不是個東西，身為男子，不知憐惜弱小也便罷了，還要在人的傷口上補刀子。”曲如雲加重腳上的力道，大聲道，“誰不想有口飽飯吃，一家人和和美美？她們若是臟，你們這些落井下石的人，沒一個幹凈。”
倒在地上的男人疼得說不出話來，他看著從屋裏走出來的元錦，羞愧閉上眼。
和他一道鬧事的幾個男人，默默退到人群後方，看元錦的眼神有畏懼也有不屑。
“此前公告之事，絕無戲言。”元錦漫不經心地看了一圈，漠然開口，“在我的轄區內，人沒有三六九等，你們若真覺得自己出身高貴，去留隨意。青樓裏出來的姑娘沒病，不論你們信不信，我學過醫相信自己的醫術。”
所有姑娘她都親自體檢過，有病的安排到別的地方，正想辦法給她們治病。
沒病的才安排出來工作。
“城主大人，我們家五口人，人人都能分到田地嗎？”有人小聲詢問。
“人人都能分，年後土地署會分批通知你們分田地，分給你們之後就是你們自己的財產，但不可買賣不可轉讓。糧食有了收成，按比例上交公糧給衙門，各家做買賣的收入，第一年不收稅。”元錦擡眸，“青樓的姑娘出身沒的選，被賣沒的選，在我眼中她們和你們一樣都是人。”
宣傳工作沒做到位，導致百姓對自己制定的政策還抱著懷疑態度，開春分了田地後應該會好一點。
就是宣傳班子得組建起來。
她不記得之前在別的世界做過什麽，管幾萬人，給他們找飯吃找錢賺，好像不是問題？
“人人都有，那我們家不怕餓肚子了，八口人有六個能下地。”
“我們家人少，但是我們還能生，新生的孩子能分到地嗎？”
“新生的孩子看情況。”元錦沒把話說死。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
圍觀的百姓陸續散去，曲如雲收回自己的腳，低聲斥罵，“滾！連個女人都打不過，也好意思出門裝大爺。”
男人羞憤欲死，忙不疊從地上爬起來，狼狽跑開。
“鋪子關門後回衙門上課識字，再跟著如雲學自保的本事。讀書和變強不是男人的專利，你們也一樣可以。”元錦走到那三個姑娘身邊，鼓勵道，“我相信你們能做好。”
幾個姑娘紅著眼點頭。
元錦見沒什麽事，帶著曲如雲繼續去買年貨。
到底是才經歷了一場戰爭，城內的民生只恢覆了七成不到，看著還很荒涼。
買完東西回到縣衙，元錦清點了一番發現沒有肉，不禁頭疼。
過年沒肉吃，這也太慘了一點。
“阿姐不用擔心，蓮心姐姐安排了幾個姐姐，給咱送年貨過來剛進門。”曲如雲見她露出為難的樣子，捂著嘴咯咯笑，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，阿姐也有頭疼的時候。”
登城縣衙什麽都沒有，確實挺難的。
山寨有錢，那些地痞無賴雖大手大腳，兩年下來也攢了不少錢藏在地庫裏。她們在興城開的鋪子也開始賺錢了，日子比這邊好過。
“明年就好了。熬一熬，苦日子很快就會過去。”元錦擡手敲她的腦門，“去收拾幾間廂房出來，父親他們來了定要喝酒，別到時候手忙腳亂。”
曲如雲笑著退下。
元錦坐到書案前，提筆寫招聘公告。
先定幾個主要部門的名字，請人做事。等其餘九城倒都到了自己手下，由自己管轄，再出一套符合這個世界的考試制度，公務員晉升制度。
算上登城一共十縣一知府，總人口還沒一個現代的地級市大，管的過來。
就是她的荷包癟的厲害。
從原身祖母那順來的銀子，占了山寨搶來的金銀珠寶，現在已經花的七七八八。
打仗得來的那部分還沒跟趙英武分，應該有不少。
元錦停下筆，拿起桌上的賬本翻了翻，看到宋雲策給將士們發了過年的銀子，唇角彎了彎。
小僵屍做事挺靠譜。
放回賬冊，她把招聘公告補完，想起縣衙有地庫和地牢，靈光一閃叫來幾個將士，“隨我去地牢。”
登城的氣溫至少有零下20°，她可以存上冰等來年做東西賣了換錢，順便通知蓮心也這麽幹。
“阿姐，這縣衙的地牢又臟又臭，你若去了得熏一身。”將士皺著眉頭嘀咕，“地庫倒是很幹凈，你要裝東西去地庫就好。”
“那就去地庫看看。”元錦唇角微揚，“我確實要裝東西，去看看能裝多少。”
據說登城原來的縣令是個大貪官，地庫裏存了不少的寶貝。這些東西都是宋雲策去整理登記造冊的，她沒過問，也沒去地庫看過。
“那地庫可以藏六百人，特別大。”將士咋舌，“我還是頭一回看到那麽大的地庫。”
那確實很大。元錦心裏有了數，同時有了個建造新營房，如何存儲食物的新想法。
進地庫看了一圈，她回到自己的房間，拿出營房的圖紙進行調整。
第二天，元錦帶著曲如雲把城內城外又走了一遍，在規劃圖上新增兩個要建的莊子。
回到衙門口，昨天被曲如雲打傷的男人，帶著城中的幾百個富戶、地主和家仆，堵住衙門大門，要求她退還地契。
“他們大概是忘了，誰的拳頭比較硬。”曲如雲看到如此情形，頓時氣歪了鼻子。
“確實得教教他們，什麽才是真正的封建統治。”元錦叫來冷箭營的將士，把人全部拿下後，再次下令，“安排人守著他們，其他人隨我去抄家。”
被綁住的富戶地主一聽，一個個嚇到腿軟。
元錦沒管他們，把宋雲策和沈讓叫出來，帶著人就開始去抄家。
她原先還想著這些人不鬧事，手段無需太過強勢，做人果然不能太仁慈。
給被抄的人家留足半年口糧和家用，多餘的糧食、金銀珠寶、綾羅綢緞、房契、商鋪、元錦全部拿走。
整個行動持續了半天一夜，到次日早上，縣衙堆滿了糧食和各種金銀珠寶。
全城的百姓都擠到縣衙門外看熱鬧。
“我原想讓你們好好過日子，既然你們不想好好過，我只能成全你們。”元錦站在縣衙門口，冷然出聲，“來人。”
一聲令下，冷箭營的將士搬出來一百張桌子椅子，在縣衙門前的長街擺開，放上筆墨和本子。
“每戶出一個人，到那邊去排隊先申領戶籍牌，據實告知家庭情況，登記後到這邊領糧食過年。”元錦再次出聲，“不準鬧不準搶。”
她做鬼時大部分時間都在現代小世界，因為不喜歡古代，能不待就盡量不待。
土地怎麽分，還是她引渡回去的那數萬亡魂教的。
他們進了忘川就到處打聽一個人，她把他們交給孟婆就沒再管，也不知他們有沒有打聽到具體的消息。
元錦看著所有百姓自發過去排隊，和宋雲策一起坐在第一桌，負責發放戶籍牌。
宋雲策一邊給戶籍牌做記號，一邊用餘光看她，唇角時不時上揚。
在上一個世界，阿姐走後陸丞一夜白頭，淩熙然請了一周的假，把自己關在家裏誰都不見。
後來，她接手了基金會的工作，每年清明節都要去阿姐的墓前找她說話。
陸丞每年的清明節也會去看阿姐，倆人經常在阿姐墓前吵起來，還動手。
淩熙然一生未婚，成了人大代表，致力於從立法方面為女性爭取福利。阿姐跟她的自拍，一直擺在她辦公桌上，她過世後骨灰就葬在阿姐旁邊。
她說阿姐是她的偶像，她能脫離淩家成為真正的自己，是因為阿姐。
林悠悠後來也當了警察，她的警號，是阿姐剛從警的警號。
他們每個人都記得阿姐，可阿姐卻不記得他們，只有自己能找到阿姐可以一直陪著她。
宋雲策想到這，臉上不自覺露出笑意來。
“我快凍死你還笑。”元錦佯裝不滿，“好好幹活。”
宋雲策含笑點頭。
忙了一日，城內無糧下鍋的百姓領到了糧食，還有一些銀子。無家可歸的人，分到了從富戶地主手裏的抄來的房子，分到糧食、銀子和過冬的衣被。
那些個來鬧事的富戶和地主，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家產被瓜分幹凈，無人再敢出聲。
從糧商庫房裏抄來的糧食，部分給了登城守備營，部分留在衙門。
高價賣糧的糧商也在此次鬧事的人當中。他們不鬧，憑著他們捐出來糧食和地契，元錦未必會動他們。
……
除夕當日快午時，趙英武帶著軍師和師父、梁守備、軍師進入登城。
元錦出門相迎。
“看來安頓的不錯。”趙英武看著雖還有些淩亂荒涼，但恢覆生機的登城，眼底滿是驕傲，“你在這邊過的好，爹爹就放心了。”
梁守備和軍師也笑著行禮，“見過少將軍。”
就知道這姑娘來歷不簡單，沒想到她竟然是駐軍大營主帥的千金，果真是虎父無犬女。
“兩位不必客氣，到裏面坐。”元錦笑著領他們進去，“還沒好好弄，有些寒酸。”
“這一城都是你的，再說寒酸就過了啊。”梁守備打趣，“我也想這般寒酸。”
趙英武大笑，“阿錦就是謙虛。”
大營的軍師和軍醫雙雙給他白眼。
也不知道誰，天天把自己的女兒誇的天上有地上無，轉頭就跟朝廷哭沒錢沒人，要回京上交虎符。
大家各自落座，元錦拎起酒壺給他們倒酒，“在座的都是我的長輩，今日過年，我敬諸位一杯。”
菜是她親自下廚做的，雖然只有幾個菜，味道都還可以。
這個時代炒菜的樣式不是很多，火鍋的調料對她來說也過於簡陋，所以做了三個炒菜一個打了個邊爐，不然太冷。
“這杯酒必須得喝。”趙英武端起酒杯，百感交集，“爹爹收到你祖母的來信，得知你已不在人世，當時就想回京查探緣由。幸好老天開眼，讓你平平安安回到爹爹身邊。”
大營軍師也端起酒杯，想起舊事不免感慨，“你爹爹收到信當晚就要離開大營，被我和幾個副將給攔了下來，當時縉國大軍正在攻城，軍中不可無帥。”
“我就一點都不擔心。”李圖端起酒杯抿了口，一臉欣慰，“我教出來的徒弟要這麽短命，就當沒教過。”
元錦哭笑不得。
喝完酒吃飯，幾個人都被菜的好味道驚到，忙問她從哪兒請的廚子。
“我下廚，沒請廚子。”元錦心裏打起小九九，“真的好吃？你們別不是哄我開心的吧。”
她記得在自己在陽間的那段時間，跟著的小孩很喜歡去博物館，裏面有關於炒菜的介紹，說是南宋以後才流行起來。
這個世界有好幾個朝代的影子，炒菜有，但是味道是真的一般。
青樓的姑娘們願意拋頭露面的，還可以再給她們開酒樓，讓她們去經營。民以食為天，登城暫時沒發展起來，可以開在興城。
菜譜她多的是。
“哄你作甚，是真的好吃。”李圖又夾了一筷子水煮肉，低聲嘆氣，“你那祖母的心，都不知偏到哪去了，離開了也好。”
趙英武面露愧色，“阿錦你放心，朝廷不知登城已收覆，縉國成了回鶻的屬國，暫時不會跟大盛交好。”
女兒可以在這邊安生的過上幾年。
晉王尚不知女兒還活著，這次棱谷關慘勝，那幾個皇子誰都不想沾手。
齊王和晉王因意圖染指鹽務，都被皇帝趕去封地，楚王被冊立為太子。
棱谷關大營內探子均已拔除，登城一事不會被外人知曉，便是知曉了也無妨，消息出不了北地。
“縉國成了回鶻的屬國？”元錦詫異了一瞬，很快理解了縉國國君的選擇。
當初攻打大盛，回鶻借了三萬兵力助他們防住韃靼，兵敗後那三萬回鶻將士不撤，縉國硬來又是一場戰爭。
她不喜歡戰爭，最好的結果是和談，可惜縉國從頭到尾都沒有要談的意思。
“對，回鶻借給縉國的三萬兵力，在縉國同意成為屬國後才撤走。”趙英武苦笑，“一有戰事苦的還是百姓。”
元錦抿著唇點頭。
一頓飯吃完，趙英武和梁守備他們還得回去，李圖留下。
元錦帶他去提早收拾出來的學堂，跟說自己的計劃。
所有醫書她已安排人收羅過來。他也不用誰都教，選天賦好的仔細教，天賦一般的當藥童認藥配藥熬藥。
外傷處理、器具消毒、簡單的外傷縫合這些，她親自教。
受限於現在科技樹發展，一些小的外傷手術可以做，大的不行。外傷處理和急救，她做鬼時沒學過，估計是在前兩個世界裏學的，只是沒有相關記憶，步驟和方法還記得。
“一次給三十個孩子上課？”李圖有點頭大。
“是六十個，分批來。”元錦略心虛，“第一批先學什麽，等她們學會後開始第二個階段，你就可以去教第二批第一個階段的內容，我有時間就給你當助手教她們。”
李圖仔細琢磨了一會，答應下來。
六十個學生，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孩子有天賦，就能讓許多百姓不受病痛之苦。
元錦笑了下，回頭示意姑娘們進來。
青樓的姑娘們年紀都不大，小的十四歲不到，大的也就十七八歲。過了十八歲的姑娘身價會降，老鴇為了榨取她們的剩餘價值，不顧她們能否承受，每天都安排很多的客人。
堅持不下來的姑娘，沒活到二十歲就死了。
即便熬下來，身子壞了就會被趕出去當暗娼，不是病死就是被人打死。
門外進來六七十個身形單薄，樣貌靈秀的小姑娘，規規矩矩行禮，“學生見過老師。”
“她們很懂事，師父你只管教，誰不聽話我會懲處她們。”元錦收起笑臉，嚴肅地看著站好隊的姑娘們，“這是我的恩師，日後你們跟著他學習醫術。”
姑娘們再次行禮，一個個紅著眼低下頭回話，“是。”
“那明日就開始上課。”李圖看著眼前一水的小姑娘，大致知曉她們的來歷，心中止不住嘆息。
若非世道吃人，她們也不至於淪落青樓。
“還是師父對我最好。”元錦恢覆笑容，跟姑娘們說，“你們先下去，明日辰時上課。”
姑娘們安靜退下。
元錦領著李圖去看給他準備的住處。醫學堂這邊安排有食堂，一日三餐都有人準備，有藥房、醫典房、義診處。
中醫能否出師看天賦和個人努力，診脈聽脈開方需要的是經驗。她建醫學堂，一次安排這麽多的姑娘們一起學，是希望通過她們，讓整個登城的百姓知曉，女子可做之事不止在後宅。
“安排的挺像樣。”李圖看了一圈，滿意揚眉，“你爹好像不知道你這麽能幹。”
元錦：……
不提她爹還是好師徒。
安置好師父，醫學堂順利開課。
元錦又選了兩個離的不太遠的院子，改造成學堂，無論男子女子都可來上課。
城中百姓踴躍將孩子送進學堂，教書先生幾乎都是自薦來的。
元錦一面安排冷箭營的將士下去做群眾工作，一面忙其他的事。
谷雨之後天氣回暖，城外的雪開化。
登城所有人完成了身份牌申領，建在城外的火磚廠開始燒磚，土地劃分也提上了日程。
貼出去的招聘公告只招來了兩個人，元錦只好在冷箭營裏挑人負責各部門的工作，並安排他們帶人。
土地劃分當天，第一批收到通知的百姓，聚集在要劃分的土地前安靜排隊。
元錦和宋雲策準備好立契的紙筆，正式宣布最新制定的土地政策，劃分依據和辦法。
登城因離大盛近，又是打仗必經之地，因而土地荒廢情況特別嚴重。
五萬人口不到的城池，可開荒、已耕種的土地有六千多頃，合三十萬畝左右。
登城現有人口七萬兩千人一百三十三人，登城守備五萬四千人非定額，他們有部分要留在這裏，部分轉移到其餘十城。元錦預留了十五萬畝的土地出來。
新制定的土地政策，按人頭每人三畝水田，兩畝旱地分。人口眾多的人家，水田兩畝旱地一畝，盡量保證各家各戶不因人口差別，分到的田地過多或者過少。
全部分完已是小滿。
重新布置的排汙溝渠，建汙水沈澱池的建設工作也隨之展開，登城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。
興城方面參考登城的經驗，分地一事進展順利。
元錦看完所有賬本，發現賬上只剩下不到一萬兩，不禁打起鹽的主意。
楚王成了太子，柳大人比之前更惶恐，給的鹽比當初說好的還要多。
如今的北地十一城，百姓買的還是朝廷定量供給的鹽，她不怎麽好插手。但是可以考慮往縉國賣，冷箭營現在都快變成全能營了，訓練沒停其他的活也沒少幹。
元錦細想了一會，拿著賬單去找宋雲策。
“沒錢了？”宋雲策眼底布滿了笑意，“暫時別打鹽的註意，去年開的鋪子收益都還行，糧食種子是糧商送的，沒花錢。”
元錦：……
好好小孩被她給教成土匪了。
“給你的賬本是上月的，這是這月的。”宋雲策把新的賬本遞過去，“我算了下，這些銀子夠支撐到今年秋收。”
他私下弄了個商隊，往縉國的城池賣茶葉和其他東西，獲利不錯。
興城以外的城池也開了不少鋪子，蓮心那邊的姑娘們，各個都是撈錢好手。目前北地最大的山匪團夥，非她們莫屬，原先靠打劫過活的山匪老巢，全部她們給端了。
“辛苦你了。”元錦看著長了不少個頭的少年，沒來由心虛。
她的點金石沒動過。
“不辛苦。”宋雲策笑看她，“還有事？”
“我去一趟興城，這邊的工作如雲和你們盯著，我得回去一趟。”元錦笑了下，隨意的語氣，“晉王的人進了興城，我不放心。”
男主蕭銘楚的封地在中原往南，他的人進了北地，估計本人也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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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爹娘賣進青樓三年, 她從來沒像個人一樣活著。
誰都可以作踐她, 欺辱她。就連爹娘也嫌她臟, 知曉她已離開青樓都不認她，不讓她進門。
這些男人也不放過她，見不得她正正當當做人。
“可以，鋪子關門後回衙門學認字外, 再學怎麽殺人打架。”元錦點了下頭，看向另外兩個姑娘，“你們呢？”
這家糕點鋪做的糕點，不說是這城裏獨一份，味道也絕對勝過大多數的糕點鋪子水平。
方子和做法是她寫的，她教的。
出的成品她嘗過，味道確實比外面賣的好吃，也符合這兒的百姓的口味。生意好不起來，沒有別的原因, 只因她們都是從青樓裏出來的, 被人嫌臟。
“我們也要變強。”躲在櫃臺後面的兩個姑娘縮著肩膀走出來, 頭都不敢擡, “我們想堂堂正正做人。”
“擡起頭來說話。”元錦放柔嗓音, 鼓勵道，“他們的看法不重要，進青樓不是你們自願的，錯的不是你們。”
兩個姑娘慢慢擡起頭看她，眼淚不住往下淌。
“哭沒用, 想要不被人欺得拳頭硬，有腦子。”元錦擡手指向被曲如雲踩在地上的男人，輕描淡寫的語氣，“敢出去打他，罵他嗎？”
她們總要經歷這樣的非議和詆毀，自己不去爭，不會有人給她們出頭。
突然之間不用在青樓裏賣笑賣身，她們適應不過來情有可原。
她在這裏她們都不敢出面為自己正名，說明她們不適合做拋頭露面的工作，回頭再給她們換別的。
“我敢。”被男人調戲的姑娘一咬牙，先走了出去。
鋪子外圍著一大圈的百姓看熱鬧，見有人出來，不住指指點點。
“這麽臟怎麽好意思開糕點鋪？我可不敢買，誰知道有沒有什麽臟病。”
“我也不敢買，離了青樓也還是妓子，這一天不知多少男人往這過，就為了看這幾個下賤的賤蹄子。”
“要是換了我，早一頭撞死了，丟人。”
“丟人？”從鋪子裏出去的姑娘看著說話的大嬸，臉上浮起譏笑，“是我自己進的青樓嗎？不是！我是被爹娘給賣了，二兩銀子賣了死契！我不想做好人嗎，爹娘沒給我機會！”
“這位大嬸，你的確應該撞死。”曲如雲冷笑插話，“你小女兒賣給青樓得銀三兩，後來她被青樓龜公打死，你嫌她臟連收屍都不願意。你拿著她賣身的錢花時，怎麽就沒嫌臟呢。”
人群靜了靜。
被點名的大嬸又羞又怒，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，“她就是臟，被多少男人睡過了，你能說她幹凈！”
“她臟難道不是因為你養不起，把她給賣了嗎！”曲如雲勃然大怒，“她是人，是你親生的女兒，被你賣了還落不到一句好，你還是人嗎。”
“家裏六口人，一頓飯只有一把攙著麥麩的米，一天只能吃一頓。弟弟生了病沒錢抓藥，爹娘把我賣進青樓，我想跟他們過苦日子，想和你們一樣做個人，可爹娘不讓。”姑娘挺起胸膛，用力擦去臉上的淚水，“我現在好容易從那個火坑裏出來，你們還不讓我做人，你們憑什麽？”
四周無人出聲。
留在城內不走的，多是吃不起飯養不起孩子的窮人，賣兒賣女司空見慣。
“我們也想做人，是這世道逼得我們做不了人。現在青樓沒了，你們又逼著不讓我們做人，你們憑什麽？拿著賣兒賣女的銀子過活，你們又哪裏算得上是人！”屋裏的兩個姑娘一起出去，和先前的姑娘站在一塊，抱成一團。
“你們幾個也不是個東西，身為男子，不知憐惜弱小也便罷了，還要在人的傷口上補刀子。”曲如雲加重腳上的力道，大聲道，“誰不想有口飽飯吃，一家人和和美美？她們若是臟，你們這些落井下石的人，沒一個幹凈。”
倒在地上的男人疼得說不出話來，他看著從屋裏走出來的元錦，羞愧閉上眼。
和他一道鬧事的幾個男人，默默退到人群後方，看元錦的眼神有畏懼也有不屑。
“此前公告之事，絕無戲言。”元錦漫不經心地看了一圈，漠然開口，“在我的轄區內，人沒有三六九等，你們若真覺得自己出身高貴，去留隨意。青樓裏出來的姑娘沒病，不論你們信不信，我學過醫相信自己的醫術。”
所有姑娘她都親自體檢過，有病的安排到別的地方，正想辦法給她們治病。
沒病的才安排出來工作。
“城主大人，我們家五口人，人人都能分到田地嗎？”有人小聲詢問。
“人人都能分，年後土地署會分批通知你們分田地，分給你們之後就是你們自己的財產，但不可買賣不可轉讓。糧食有了收成，按比例上交公糧給衙門，各家做買賣的收入，第一年不收稅。”元錦擡眸，“青樓的姑娘出身沒的選，被賣沒的選，在我眼中她們和你們一樣都是人。”
宣傳工作沒做到位，導致百姓對自己制定的政策還抱著懷疑態度，開春分了田地後應該會好一點。
就是宣傳班子得組建起來。
她不記得之前在別的世界做過什麽，管幾萬人，給他們找飯吃找錢賺，好像不是問題？
“人人都有，那我們家不怕餓肚子了，八口人有六個能下地。”
“我們家人少，但是我們還能生，新生的孩子能分到地嗎？”
“新生的孩子看情況。”元錦沒把話說死。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
圍觀的百姓陸續散去，曲如雲收回自己的腳，低聲斥罵，“滾！連個女人都打不過，也好意思出門裝大爺。”
男人羞憤欲死，忙不疊從地上爬起來，狼狽跑開。
“鋪子關門後回衙門上課識字，再跟著如雲學自保的本事。讀書和變強不是男人的專利，你們也一樣可以。”元錦走到那三個姑娘身邊，鼓勵道，“我相信你們能做好。”
幾個姑娘紅著眼點頭。
元錦見沒什麽事，帶著曲如雲繼續去買年貨。
到底是才經歷了一場戰爭，城內的民生只恢覆了七成不到，看著還很荒涼。
買完東西回到縣衙，元錦清點了一番發現沒有肉，不禁頭疼。
過年沒肉吃，這也太慘了一點。
“阿姐不用擔心，蓮心姐姐安排了幾個姐姐，給咱送年貨過來剛進門。”曲如雲見她露出為難的樣子，捂著嘴咯咯笑，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，阿姐也有頭疼的時候。”
登城縣衙什麽都沒有，確實挺難的。
山寨有錢，那些地痞無賴雖大手大腳，兩年下來也攢了不少錢藏在地庫裏。她們在興城開的鋪子也開始賺錢了，日子比這邊好過。
“明年就好了。熬一熬，苦日子很快就會過去。”元錦擡手敲她的腦門，“去收拾幾間廂房出來，父親他們來了定要喝酒，別到時候手忙腳亂。”
曲如雲笑著退下。
元錦坐到書案前，提筆寫招聘公告。
先定幾個主要部門的名字，請人做事。等其餘九城倒都到了自己手下，由自己管轄，再出一套符合這個世界的考試制度，公務員晉升制度。
算上登城一共十縣一知府，總人口還沒一個現代的地級市大，管的過來。
就是她的荷包癟的厲害。
從原身祖母那順來的銀子，占了山寨搶來的金銀珠寶，現在已經花的七七八八。
打仗得來的那部分還沒跟趙英武分，應該有不少。
元錦停下筆，拿起桌上的賬本翻了翻，看到宋雲策給將士們發了過年的銀子，唇角彎了彎。
小僵屍做事挺靠譜。
放回賬冊，她把招聘公告補完，想起縣衙有地庫和地牢，靈光一閃叫來幾個將士，“隨我去地牢。”
登城的氣溫至少有零下20°，她可以存上冰等來年做東西賣了換錢，順便通知蓮心也這麽幹。
“阿姐，這縣衙的地牢又臟又臭，你若去了得熏一身。”將士皺著眉頭嘀咕，“地庫倒是很幹凈，你要裝東西去地庫就好。”
“那就去地庫看看。”元錦唇角微揚，“我確實要裝東西，去看看能裝多少。”
據說登城原來的縣令是個大貪官，地庫裏存了不少的寶貝。這些東西都是宋雲策去整理登記造冊的，她沒過問，也沒去地庫看過。
“那地庫可以藏六百人，特別大。”將士咋舌，“我還是頭一回看到那麽大的地庫。”
那確實很大。元錦心裏有了數，同時有了個建造新營房，如何存儲食物的新想法。
進地庫看了一圈，她回到自己的房間，拿出營房的圖紙進行調整。
第二天，元錦帶著曲如雲把城內城外又走了一遍，在規劃圖上新增兩個要建的莊子。
回到衙門口，昨天被曲如雲打傷的男人，帶著城中的幾百個富戶、地主和家仆，堵住衙門大門，要求她退還地契。
“他們大概是忘了，誰的拳頭比較硬。”曲如雲看到如此情形，頓時氣歪了鼻子。
“確實得教教他們，什麽才是真正的封建統治。”元錦叫來冷箭營的將士，把人全部拿下後，再次下令，“安排人守著他們，其他人隨我去抄家。”
被綁住的富戶地主一聽，一個個嚇到腿軟。
元錦沒管他們，把宋雲策和沈讓叫出來，帶著人就開始去抄家。
她原先還想著這些人不鬧事，手段無需太過強勢，做人果然不能太仁慈。
給被抄的人家留足半年口糧和家用，多餘的糧食、金銀珠寶、綾羅綢緞、房契、商鋪、元錦全部拿走。
整個行動持續了半天一夜，到次日早上，縣衙堆滿了糧食和各種金銀珠寶。
全城的百姓都擠到縣衙門外看熱鬧。
“我原想讓你們好好過日子，既然你們不想好好過，我只能成全你們。”元錦站在縣衙門口，冷然出聲，“來人。”
一聲令下，冷箭營的將士搬出來一百張桌子椅子，在縣衙門前的長街擺開，放上筆墨和本子。
“每戶出一個人，到那邊去排隊先申領戶籍牌，據實告知家庭情況，登記後到這邊領糧食過年。”元錦再次出聲，“不準鬧不準搶。”
她做鬼時大部分時間都在現代小世界，因為不喜歡古代，能不待就盡量不待。
土地怎麽分，還是她引渡回去的那數萬亡魂教的。
他們進了忘川就到處打聽一個人，她把他們交給孟婆就沒再管，也不知他們有沒有打聽到具體的消息。
元錦看著所有百姓自發過去排隊，和宋雲策一起坐在第一桌，負責發放戶籍牌。
宋雲策一邊給戶籍牌做記號，一邊用餘光看她，唇角時不時上揚。
在上一個世界，阿姐走後陸丞一夜白頭，淩熙然請了一周的假，把自己關在家裏誰都不見。
後來，她接手了基金會的工作，每年清明節都要去阿姐的墓前找她說話。
陸丞每年的清明節也會去看阿姐，倆人經常在阿姐墓前吵起來，還動手。
淩熙然一生未婚，成了人大代表，致力於從立法方面為女性爭取福利。阿姐跟她的自拍，一直擺在她辦公桌上，她過世後骨灰就葬在阿姐旁邊。
她說阿姐是她的偶像，她能脫離淩家成為真正的自己，是因為阿姐。
林悠悠後來也當了警察，她的警號，是阿姐剛從警的警號。
他們每個人都記得阿姐，可阿姐卻不記得他們，只有自己能找到阿姐可以一直陪著她。
宋雲策想到這，臉上不自覺露出笑意來。
“我快凍死你還笑。”元錦佯裝不滿，“好好幹活。”
宋雲策含笑點頭。
忙了一日，城內無糧下鍋的百姓領到了糧食，還有一些銀子。無家可歸的人，分到了從富戶地主手裏的抄來的房子，分到糧食、銀子和過冬的衣被。
那些個來鬧事的富戶和地主，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家產被瓜分幹凈，無人再敢出聲。
從糧商庫房裏抄來的糧食，部分給了登城守備營，部分留在衙門。
高價賣糧的糧商也在此次鬧事的人當中。他們不鬧，憑著他們捐出來糧食和地契，元錦未必會動他們。
……
除夕當日快午時，趙英武帶著軍師和師父、梁守備、軍師進入登城。
元錦出門相迎。
“看來安頓的不錯。”趙英武看著雖還有些淩亂荒涼，但恢覆生機的登城，眼底滿是驕傲，“你在這邊過的好，爹爹就放心了。”
梁守備和軍師也笑著行禮，“見過少將軍。”
就知道這姑娘來歷不簡單，沒想到她竟然是駐軍大營主帥的千金，果真是虎父無犬女。
“兩位不必客氣，到裏面坐。”元錦笑著領他們進去，“還沒好好弄，有些寒酸。”
“這一城都是你的，再說寒酸就過了啊。”梁守備打趣，“我也想這般寒酸。”
趙英武大笑，“阿錦就是謙虛。”
大營的軍師和軍醫雙雙給他白眼。
也不知道誰，天天把自己的女兒誇的天上有地上無，轉頭就跟朝廷哭沒錢沒人，要回京上交虎符。
大家各自落座，元錦拎起酒壺給他們倒酒，“在座的都是我的長輩，今日過年，我敬諸位一杯。”
菜是她親自下廚做的，雖然只有幾個菜，味道都還可以。
這個時代炒菜的樣式不是很多，火鍋的調料對她來說也過於簡陋，所以做了三個炒菜一個打了個邊爐，不然太冷。
“這杯酒必須得喝。”趙英武端起酒杯，百感交集，“爹爹收到你祖母的來信，得知你已不在人世，當時就想回京查探緣由。幸好老天開眼，讓你平平安安回到爹爹身邊。”
大營軍師也端起酒杯，想起舊事不免感慨，“你爹爹收到信當晚就要離開大營，被我和幾個副將給攔了下來，當時縉國大軍正在攻城，軍中不可無帥。”
“我就一點都不擔心。”李圖端起酒杯抿了口，一臉欣慰，“我教出來的徒弟要這麽短命，就當沒教過。”
元錦哭笑不得。
喝完酒吃飯，幾個人都被菜的好味道驚到，忙問她從哪兒請的廚子。
“我下廚，沒請廚子。”元錦心裏打起小九九，“真的好吃？你們別不是哄我開心的吧。”
她記得在自己在陽間的那段時間，跟著的小孩很喜歡去博物館，裏面有關於炒菜的介紹，說是南宋以後才流行起來。
這個世界有好幾個朝代的影子，炒菜有，但是味道是真的一般。
青樓的姑娘們願意拋頭露面的，還可以再給她們開酒樓，讓她們去經營。民以食為天，登城暫時沒發展起來，可以開在興城。
菜譜她多的是。
“哄你作甚，是真的好吃。”李圖又夾了一筷子水煮肉，低聲嘆氣，“你那祖母的心，都不知偏到哪去了，離開了也好。”
趙英武面露愧色，“阿錦你放心，朝廷不知登城已收覆，縉國成了回鶻的屬國，暫時不會跟大盛交好。”
女兒可以在這邊安生的過上幾年。
晉王尚不知女兒還活著，這次棱谷關慘勝，那幾個皇子誰都不想沾手。
齊王和晉王因意圖染指鹽務，都被皇帝趕去封地，楚王被冊立為太子。
棱谷關大營內探子均已拔除，登城一事不會被外人知曉，便是知曉了也無妨，消息出不了北地。
“縉國成了回鶻的屬國？”元錦詫異了一瞬，很快理解了縉國國君的選擇。
當初攻打大盛，回鶻借了三萬兵力助他們防住韃靼，兵敗後那三萬回鶻將士不撤，縉國硬來又是一場戰爭。
她不喜歡戰爭，最好的結果是和談，可惜縉國從頭到尾都沒有要談的意思。
“對，回鶻借給縉國的三萬兵力，在縉國同意成為屬國後才撤走。”趙英武苦笑，“一有戰事苦的還是百姓。”
元錦抿著唇點頭。
一頓飯吃完，趙英武和梁守備他們還得回去，李圖留下。
元錦帶他去提早收拾出來的學堂，跟說自己的計劃。
所有醫書她已安排人收羅過來。他也不用誰都教，選天賦好的仔細教，天賦一般的當藥童認藥配藥熬藥。
外傷處理、器具消毒、簡單的外傷縫合這些，她親自教。
受限於現在科技樹發展，一些小的外傷手術可以做，大的不行。外傷處理和急救，她做鬼時沒學過，估計是在前兩個世界裏學的，只是沒有相關記憶，步驟和方法還記得。
“一次給三十個孩子上課？”李圖有點頭大。
“是六十個，分批來。”元錦略心虛，“第一批先學什麽，等她們學會後開始第二個階段，你就可以去教第二批第一個階段的內容，我有時間就給你當助手教她們。”
李圖仔細琢磨了一會，答應下來。
六十個學生，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孩子有天賦，就能讓許多百姓不受病痛之苦。
元錦笑了下，回頭示意姑娘們進來。
青樓的姑娘們年紀都不大，小的十四歲不到，大的也就十七八歲。過了十八歲的姑娘身價會降，老鴇為了榨取她們的剩餘價值，不顧她們能否承受，每天都安排很多的客人。
堅持不下來的姑娘，沒活到二十歲就死了。
即便熬下來，身子壞了就會被趕出去當暗娼，不是病死就是被人打死。
門外進來六七十個身形單薄，樣貌靈秀的小姑娘，規規矩矩行禮，“學生見過老師。”
“她們很懂事，師父你只管教，誰不聽話我會懲處她們。”元錦收起笑臉，嚴肅地看著站好隊的姑娘們，“這是我的恩師，日後你們跟著他學習醫術。”
姑娘們再次行禮，一個個紅著眼低下頭回話，“是。”
“那明日就開始上課。”李圖看著眼前一水的小姑娘，大致知曉她們的來歷，心中止不住嘆息。
若非世道吃人，她們也不至於淪落青樓。
“還是師父對我最好。”元錦恢覆笑容，跟姑娘們說，“你們先下去，明日辰時上課。”
姑娘們安靜退下。
元錦領著李圖去看給他準備的住處。醫學堂這邊安排有食堂，一日三餐都有人準備，有藥房、醫典房、義診處。
中醫能否出師看天賦和個人努力，診脈聽脈開方需要的是經驗。她建醫學堂，一次安排這麽多的姑娘們一起學，是希望通過她們，讓整個登城的百姓知曉，女子可做之事不止在後宅。
“安排的挺像樣。”李圖看了一圈，滿意揚眉，“你爹好像不知道你這麽能幹。”
元錦：……
不提她爹還是好師徒。
安置好師父，醫學堂順利開課。
元錦又選了兩個離的不太遠的院子，改造成學堂，無論男子女子都可來上課。
城中百姓踴躍將孩子送進學堂，教書先生幾乎都是自薦來的。
元錦一面安排冷箭營的將士下去做群眾工作，一面忙其他的事。
谷雨之後天氣回暖，城外的雪開化。
登城所有人完成了身份牌申領，建在城外的火磚廠開始燒磚，土地劃分也提上了日程。
貼出去的招聘公告只招來了兩個人，元錦只好在冷箭營裏挑人負責各部門的工作，並安排他們帶人。
土地劃分當天，第一批收到通知的百姓，聚集在要劃分的土地前安靜排隊。
元錦和宋雲策準備好立契的紙筆，正式宣布最新制定的土地政策，劃分依據和辦法。
登城因離大盛近，又是打仗必經之地，因而土地荒廢情況特別嚴重。
五萬人口不到的城池，可開荒、已耕種的土地有六千多頃，合三十萬畝左右。
登城現有人口七萬兩千人一百三十三人，登城守備五萬四千人非定額，他們有部分要留在這裏，部分轉移到其餘十城。元錦預留了十五萬畝的土地出來。
新制定的土地政策，按人頭每人三畝水田，兩畝旱地分。人口眾多的人家，水田兩畝旱地一畝，盡量保證各家各戶不因人口差別，分到的田地過多或者過少。
全部分完已是小滿。
重新布置的排汙溝渠，建汙水沈澱池的建設工作也隨之展開，登城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。
興城方面參考登城的經驗，分地一事進展順利。
元錦看完所有賬本，發現賬上只剩下不到一萬兩，不禁打起鹽的主意。
楚王成了太子，柳大人比之前更惶恐，給的鹽比當初說好的還要多。
如今的北地十一城，百姓買的還是朝廷定量供給的鹽，她不怎麽好插手。但是可以考慮往縉國賣，冷箭營現在都快變成全能營了，訓練沒停其他的活也沒少幹。
元錦細想了一會，拿著賬單去找宋雲策。
“沒錢了？”宋雲策眼底布滿了笑意，“暫時別打鹽的註意，去年開的鋪子收益都還行，糧食種子是糧商送的，沒花錢。”
元錦：……
好好小孩被她給教成土匪了。
“給你的賬本是上月的，這是這月的。”宋雲策把新的賬本遞過去，“我算了下，這些銀子夠支撐到今年秋收。”
他私下弄了個商隊，往縉國的城池賣茶葉和其他東西，獲利不錯。
興城以外的城池也開了不少鋪子，蓮心那邊的姑娘們，各個都是撈錢好手。目前北地最大的山匪團夥，非她們莫屬，原先靠打劫過活的山匪老巢，全部她們給端了。
“辛苦你了。”元錦看著長了不少個頭的少年，沒來由心虛。
她的點金石沒動過。
“不辛苦。”宋雲策笑看她，“還有事？”
“我去一趟興城，這邊的工作如雲和你們盯著，我得回去一趟。”元錦笑了下，隨意的語氣，“晉王的人進了興城，我不放心。”
男主蕭銘楚的封地在中原往南，他的人進了北地，估計本人也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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